鏡。

這是，有關回憶的一個小故事......(或許吧)

鬼腥館(重寫準備中...)外傳

本文以下↓



　　對於和服，依然是不熟悉的。

　　男子有些吃力地將衣帶繫好。

　　噗。

　　腳邊有種軟綿綿東西衝撞的奇異感。

　　男子低頭，一個形似饅頭的白東西整個貼緊在他左足踝。

　　──而且抖得厲害。

　　「……棉虫？又被火虫欺負了嗎？」

　　他彎腰將那白東西抱起，上面還看的到咬痕。

　　「哇啊…火虫可真不是普通的殘暴……」男子近乎感嘆的說，因為這孩子幾乎是痛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
　　「唉唉，要就怪紅華對你們老採放任式主義……話說回來，紅華在哪啊？」

　　左手抱著有如巨大饅頭般的棉虫，右手輕輕拉開紙門，紙門外是木搭的長廊，男子探了探外頭，走了出去。




　　到處都沒看見那女孩的蹤影，找遍所有房間，這才在房後看見一個不起眼的小倉庫。

　　倉庫的木門是半開的，他看看裡面，放下手中的棉虫拉開門步入倉庫。

　　晦暗的空間中，因為門被打開而照入些許光線。

　　隱約看得見有個女孩坐在倉庫裡的木箱上。

　　「…紅華？」

　　女孩抬頭，碧綠的雙瞳在暗處映著外頭的光。

　　「啊…子奐。」

　　一如往常，雲淡風輕，細微的聲音。

　　「妳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？連個燈也沒點……」

　　子奐看了看週遭牆壁，才想起這地方和原來的世界並不一樣，是不可能找到電源開關的。

　　「…有照明用具嗎？這裡。」

　　女孩看向他無奈的表情，指指門邊，「那裡的矮桌有油燈，用旁邊的火柴吧。」

　　「喔…」他有些自感無能地走向一旁的矮桌，擦亮火柴將燈點亮。

　　以油燈為中心，倉庫內昏黃的燈光終於讓子奐知道紅華在做什麼。

　　……只是在發呆嗎？

　　她手上拿著個什麼，默默地盯著它看。

　　子奐好奇的走向少女。

　　「…嗯？好古老的鏡子啊。」

　　少女手上的是一面看來至少有幾十年以上的鏡子。

　　鏡框是銀鑄的，充滿和西合併、圖紋華麗卻不俗氣的浮雕。

　　但，她卻完全不想讓自己的影像映在裡頭似的，甚至將整面鏡子翻了過去。

　　「妳…不用它嗎？」許久，他終於忍不住發問。

　　「我討厭鏡子。」她說。

　　「…那為什麼會這麼珍惜的看著它呢？明明妳說討厭不是嗎？」子奐在她身旁也坐了下來。

　　「……」紅華盯著鏡子，沉默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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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晴一大人。」

　　童稚的聲音中有著不合年齡的沉穩。

　　門前身著茶色羽織的人影聽到呼喚轉頭…「唉呀，紅華…妳又出去散步了？」

　　「嗯…只是想出去走走……」樹蔭下的女孩約十來歲，橘紅色的小袖有髒污。

　　人影眉頭微蹙，往女孩走過去，「嘿──咻」將女孩抱起來。

　　「咦？怎麼了嗎？」因為突如其來的動作，小女孩嚇了一跳，「晴一大人？」

　　「妳的辮子都亂了呢，小笨蛋。」他說。

　　女孩微瞪大眼，兩隻小手摸往各自垂在兩邊的麻花辮，「啊…」辮子已經鬆散的差不多了。

　　晴一將臂上的小人兒往上一托好讓她坐得更穩些，看著她有些心虛的表情。「…是村裡的孩子們幹的吧？」

　　女孩垂首，黑色的睫毛半垂遮住眼瞳，「他們說，眼睛顏色不一樣的小孩是鬼之子。」她抬頭看向男人，一對碧綠寶石閃爍著異光。「不過他們不知道，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。」

　　「喔──？」男人應和著，原本扶著女孩腰的手伸到襟裡取出幾張小碎紙，喃喃唸了些什麼，吹口氣，小碎紙立即飛得無形蹤。

　　「你…剛剛作了什麼？」紅華盯著紙片消失的方向，懷疑地轉向他。

　　他吐吐舌，心機地笑了一下，「沒什麼，只是稍微惡作劇一下罷了。」

　　女孩苦笑：「…真是不良的陰陽師。」

　　「也不是正統的呀。」晴一打開大門：「回家吧。」

　　「對了，晴一大人。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可以放我下來了嗎？」童聲依然靜如止水。

　　「嗯…這個嘛……」關上的門內傳出笑聲，「妳這孩子可真彆扭呀，爸爸我好傷心。」

　　「……笨蛋。」



　　這年夏季有些悶熱。

　　小女孩坐在走廊的陰影處，盯著梁上吊著的白色風鈴。

　　隨著微微的風，白瓷風鈴發出清脆的叮響，被吹動的淺藍紙籤轉著轉著。

　　──感覺到整個人都悠閒起來。

　　女孩拿出襟裡的帕子擦擦汗，倚在柱旁闔眼。

　　頃刻，一旁傳來腳步聲，她又睜眼抬頭看了看腳步聲的來向。

　　「…紅華，我來幫妳梳理頭髮。」

　　「欸？」

　　「妳的頭髮都散了吧，我幫妳重綁吧。」

　　男人微笑在她身邊蹲下，手上拿著一把半圓的紅梳子。

　　「咦…不用了……」紅華抓住兩邊一團亂的髮辮，搖頭拒絕。

　　「沒──關係、沒關係的啦！」晴一捉住她，將小女生抱起放在他面前背對他。

　　「唔……」這男人的個性就是這樣，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更改。

　　紅華無奈地任由男子鬆開髮辮開始把玩…不，是梳理起來。

　　手指撫著，紅梳將烏黑的長髮輕梳。

　　因為梳弄的雙手相當輕柔，紅華雙眼半闔，反倒有些享受。

　　好舒服。

　　風鈴偶爾傳來叮鈴聲，樹上的蟬鳴不斷。

　　廊上男人幫小女孩梳頭的畫面，很溫柔。

　　一束一束的髮，繞過去、繞過來，交疊交纏，三股麻花，晴一編著髮辮，不自覺哼出歌來。

　　心情好愉悅，紅華嘴角勾起弧線，聽男人哼著不知名的旋律。



　　紫紅的髮繩在麻花上繞了幾圈，打好蝴蝶結，晴一捻了捻兩邊甫完成的麻花辮，拍拍小女孩的頭：「好了。」

　　「唔…謝謝……」紅華轉頭看他，很淺很淺地笑了一下。

　　男人像想起什麼，從衣襟中取出一個約兩個成人巴掌大的盤狀包裹遞給女孩。

　　「？」紅華接過包裹，一臉不解。

　　「差點忘記了，這是給妳的禮物。」

　　紅華看看包裹又看看他，「…禮物？是什麼東西？」

　　「拆開來看啊。」他笑笑。

　　女孩疑惑地拉開封住包裹紙張的繫繩。

　　包裹使用的紙是羊皮紙，「……你這次出門也太揮霍了吧？這好像很昂貴……」她皺眉。

　　「唉呀……」晴一愣了一下，「妳就別在意了啦，連東西都還沒看到呢。」唉唉…還以為她能像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反應，看來是白期待了。

　　「啊……」

　　女孩的呼聲讓晴一回過神來：「怎樣？不錯吧……紅華？」他隨即發現她的不對勁。


　　銀盤落在攤開的羊皮紙上，那是面鏡子。

　　紅華就坐在原地，低著頭，雙手緊掩著臉。


　　「…紅華？怎麼了？紅華？」晴一靠近她，非常擔心她突如其來的異常反應。

　　「討厭……」細微的聲音自掌隙傳出。

　　「咦？」

　　紅華的背更往下弓，微顫，「…鏡子……討厭……」

　　「咦？」晴一下意識看向鏡子…「啊…這……」

　　──鏡面映出的是銀白髮辮的女孩，掩面垂首的模樣。

　　「紅華……」他轉向女孩，輕摟了一下，又放開：「抱歉。」男人把鏡拾起，用羊皮紙細心包了回去，「我先把它收好吧。讓妳難過了，真是對不起……」

　　女孩抬頭，手放了下來看著晴一，剛好瞥見面向自己的鏡面，心又痛了一下。

　　──鏡子裡一模一樣的臉，髮是銀白，雙瞳有如血一般的紅，而那張臉，也寫著難過。

　　對不起、對不起、晴一大人。

　　她知道他只是想讓她開心的。



　　『鬼之子！』

　　村中小孩的聲音迴盪腦海。

　　『眼睛的顏色好噁心！是綠色的耶！』

　　『鬼之子！不要過來！滾回去山裡吧！』


　　──如果只有瞳色是綠色就要被說是鬼之子。

　　──那麼當滿月會變回原貌、鏡中水面所映照的真實的她，那銀髮和血瞳又算是什麼？

　　──好痛苦。

　　──好難過。

　　──可是……



　　「…晴一大人。」紅華對著起身要去收起圓鏡的的男人呼喚。

　　「嗯？」他停住腳步轉頭。

　　「謝謝你。」


　　在他離開之前，她似乎看見他笑了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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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纖細白皙的手指順著圓鏡鏡框的邊弧滑下。

　　約莫十六、七歲的少女碧色瞳中有著淡淡哀傷。

　　「那麼…為什麼又要拿出來呢？如今也差不多有一百多年了吧…？」年輕人摘下眼鏡，輕吹去沾在鏡片上的塵。

　　「……只是突然很想念。」她說。

　　一直以來都如此善良，伸出溫暖的手接納她這個非人類，就連在臨終之前還不忘幫她處理一切。

　　──是這雙手拯救了孤身一人的她。

　　──也是這個人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。

　　令人………

　　「…很好的一個人呢。妳的主人。」子奐說。

　　紅華頓了一下，露出極為難得的一個微笑，「是啊……麻煩、任性，可是溫柔可靠的好人……」

　　在油燈的火光下，兩人相視一笑。





　　「……不過，我始終不懂，為什麼他要送我鏡子呢？」

　　「該不會…是那樣吧？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妳…那時常常因為外表被外面的小孩欺負吧？……我想，說不定晴一是因為這樣才要買鏡子的吧。」

　　「…………？」

　　「我是說，」子奐清了清嗓子，表情有些靦腆，「…他可能是想讓妳知道其實妳很可愛吧。」

　　「啊……」

　　啊……

　　「真傻。」她摸摸那面鏡。

　　「妳也是啊。」子奐把她的鏡子翻回正面。

　　油燈光下，看著鏡裡紅瞳的自己，她已經不會那麼討厭了。

　　雖然…有種令人想要流淚的失落…………







おわりっ









後記

很標準的，寫起來才發現出乎意料之外的長！的文章。(笑)
這是鬼腥館延伸出來的小故事。
希望大家喜歡。(羞)

一看到鏡這個標題，就立即閃過腦海的故事，
......回憶的部份，晴一那時大概24歲吧，紅華外表年齡10歲(實際......不明？←喂)